没有多余的言语，三两句话便可打消别人的提问，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，但是却没什么情绪的起伏变化。她突然想起来，他是一个项目的带头人，他手下有一个团队，他肩膀上承担着巨大的压力，但他还只是一个刚满二十三岁的年轻人。他的高效、精准和机械，使他成为绝对的领导，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最后，他似乎完成了论述，彬彬有礼道，“最后，非常感谢我的妻子以及家人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。接下来，由我实验室的林励进行关于论文剽窃的澄清——”
林励冲她眨眼，“怎么样？是不是帅呆了？”
向岚抿嘴，道，“其实，我都没有听懂。”
“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。”
方子都下台后，一群人围了上去，叫着他的名字，想要进行深入的交谈。
林励拉拉衣服，道，“该我上去了。今天是他的生日，他很期待你有什么安排，虽然没说。最近他过得不好——”
“呵呵！”
林励黑线，“别呵，真是讨厌。他过得不好我们整个实验室都过得不好，懂吗？我叫你来，是为了咱们这几条狗命，你赶紧去把他哄开心了。”
向岚不说话，但却笑了，看着林励走上台后，方子都分开人群，端坐在前排一个老者的身边，侧身和他说着什么。老者似乎很满意，拍拍他的肩膀，他坐直身体，面带微笑。
她心情有些激荡，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，她说，“你看主席台侧面的小门。”
方子都似乎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，摸出来看了一眼，立马顿住，抬眼看过来。她探头出去，笑眯眯冲他挥挥手，他立刻站了起来。
此刻，林励正在屏幕上展示证据，梳理论文发表前后的时间线，全部人的视线集中在台上。方子都这样贸然站起来，立刻拉了关注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冲他看了过去。
搞出这么大乌龙来，向岚红了脸，伸伸舌头，缩回头去，捂住蹦蹦跳的小心脏，慢慢走向后门。
身后传来急迫的脚步声，回头，方子都已经从厅堂冲入了通道，背光而立，身影长长地打在地面上。
“向岚——”他道。
向岚定住，“嘿，美人儿！”
方子都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，已经很长时间，没有听见过她这样调笑了，他慢慢走近，五官在灯影里尤其分明。
“你在台上的时候，帅呆了。”
他眨眨眼，“你看见了？”
“对。”向岚道，“恭喜你，看起来问题全部都解决了。”
他点头。
她听着后面传来的人声，伸手拉着他，推开报告厅后门，“我们就这样走，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有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她带着他走出学校，上了出租车。
“怎么不问我带你去哪儿呀？”
“你去哪，我就去哪儿。”方子都抓紧她的手。
向岚扭头看窗外，心里乐滋滋的，直到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滑向她的后腰，她打开包包，摸出那尊玉雕。
“漂亮吗？”
“漂亮。”方子都着迷道，她的手润白，衬着翡翠清透的颜色。
“它是你的了。”她微笑。
方子都看着她，她道，“你的生日礼物。”
他眨眼，心脏有一种被撕裂又瞬间充盈之感。
“离婚的事，就暂且不提了。咱们定一个原则。以后，在家这个范围内，不管什么事情，都听我的，以我为主，就算我愚昧违心不讲道理了。”向岚发挥自己女流氓的本色，强词夺理，“老婆的决定永远是对的，如果有错，参见上半句。有意见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兵败如山倒。
“家范围之外，我工作上的事情，你有知情权没有决定权，这个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工作上的事情，我有知情权和建议权，最终决定权在你。”
“当然。”
“如果你的工作和我发生了冲突——”
“不会的。”方子都马上插嘴。
“如果我们的生活和你的认知发生了冲突——”
“我调整。”方子都根本没法控制自己，他习惯了自控，现在却只得，放任也是心甘情愿。
“如果我和小肉肉——”
“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他不给她任何反悔的空间。
“不是。”向岚微笑，道，“我是说，你也是一个人，个人能力有限，不可能永远保护我们。我和小肉肉，也会变强，我们需要你的保护和爱，但那不是全部。”
方子都的眼泪滚落下来，“向岚你相信我，我以后会做得更好的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”她乐呵呵道，“以后的日子，不知道会怎么样，但无论如何，请你多多指教了。”
春风从窗口吹进来，阳光洒在玻璃上，那些带着芳香的味道，那曾经令他看见第一眼就再挪不开眼睛的笑，缓缓绽放。
如奔涌的江河，如滔天的祸水，冲垮他的心房，肆意地凌虐他的灵魂，而他沉溺其中，便不再挣扎。